打著赤膊,僅著黑色短褲,渾身土褐色的人影闖進視野。他頭臉滿布塵灰,背上汗水透出整片浸潤光澤,彷彿一尊剛經歷泥漿混戰的泥偶。只見他微側過頭,閉眼執起眼前香束,熟練地裹粉、抖落…連續動作自成韻律,老師傅降神般的舞動令人目不轉睛。
走進己文堂,眼睛還沒看見香在哪,鼻腔傳來的清香就先抵達大腦。說不出名字的植物們簇擁組合成一座嗅覺森林,你會忍不住深深呼吸。
「目前手工製香,我們這裡五位老師傅,就算是全台灣最多了。」林建宏是頭城「己文堂」製香廠的第二代接班人。面對市場萎縮,大部分同業皆外移中國、東南亞,求降低成本、速成的作法,他仍傳承傳統手工製香技術,並堅持使用全天然素材。
「不該加的東西我們絕對不會去加。」林建宏說,pm2.5空污議題曾讓廟宇焚香成為眾矢之的,但後來他發現關鍵在於成份,天然與化工素材製香,燃燒後的差異甚大。由於製香材料取自樹木、花朵、中藥材等植物,與環境息息相關。
土壤、水,甚至植物成熟度,都會影響氣味。林建宏長年習武,對「氣」很敏感,一聞到不對的東西,身體就有反應,「頭暈、胸悶、癢癢的,就是加了化學成份」。而若眼睛流淚,則可能是植物表皮成份加太多。他進一步解釋,植物年紀太輕,能量就不足,必須經歷足夠碳化、鈣化等熟成,才能轉化青澀的物質。「好氣味讓人身心放鬆,若摻入化學成份,一燒就知道不OK。」因此,他力求提升產品品質,讓消費者知道香不是只能用於宗教祭祀,也可以成為日常生活的陪伴。
產品貼近天然,己文堂在工廠硬體上也力求更新。不論是全館照明改用LED燈,或是香的烘乾除濕設備,皆不斷微調,降低用電量。林建宏認為,除了節能,更以能做出好質量的產品為重點。「我們留在台灣,一定要要求『品質』」。氣味分子複雜又細緻,目前沒有儀器能測量評估,得花時間培養身體感受。林建宏花了十幾年摸索、分辨,這是己文堂堅持的初心,也是製香事業的永續之道。